【苍丐】渭水西风（十九）
那日尹振玉回去后便躺在床上，魂不守舍的，连尹萧带回来的肉包子都只吃了几口。
到了第二日仍是这样，尹萧问他怎么了，他只说没事。尹萧却也不高兴了，默默把卢雁行这个王八蛋记在心里。都是他来了爹爹才变成这样的，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！
其实尹振玉倒也不是在伤心，有误会和卢雁行说清楚就是了。可卢雁行到底在气什么呢？尹振玉不敢想，他一想当初的那种慌乱就又回来了。
卢雁行怎么就来西州了？又是巡察来了？那日卢雁行只说来看他，尹振玉也来不及细问。过后几日他虽也留心找了，却再没过卢雁行。直到有一日他到市上买菜，听到几个妇人在那儿谈论：
“你们见过那新来的都护没？长得可俊了！”
“都护？那是副都护吧？”
“哎呀，都护都是个老头子了，他不迟早是咱们的都护呀。”
“说的也是，这么年轻怎么会来我们这儿。”
“这就不知道了，没想到我们这儿也能有这样的人物。听说他没带家眷来，不知成家了没……”
“你就别想了，你再想啊，你们家老王的头就要绿了！”
“去去去，我是给我家闺女想！我可不要她嫁给那些胡汉子。”
“得了吧你，你家闺女今年才六岁……”
尹振玉一琢磨，新近来此处的年轻官人，也只有卢雁行一个吧。他调来做都护了？那岂不是要在这里长久地呆下去……
尹振玉一时也不知该不该高兴。初见卢雁行时，他确实是高兴的，这种喜悦自然是因为可以再见卢雁行一面，只是一面。而如今，这个人却要重新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了。
这日尹振玉提了两壶新酿的青稞酒，到都护府上去。那日他做得不妥当，让卢雁行白白受了气，无论如何，这罪还是要赔的。
果然尹振玉央人去通报了之后，很快就有人待他进去，看来这儿真有一位卢都护了。
卢雁行是没想过尹振玉会来的。他初初上任，有许多公文要看，许多事务要熟悉。偶尔也去巡城，却见了好几回陆雨带着尹萧在街上逛。卢雁行既做了都护，那是不能随随便便的走了。他觉得自己又一次犯了自大的错误，他以为只要他想追上来，尹振玉便会站在原地等他。
尹振玉到了卢雁行住的别院，随着他走进房里，才把两壶酒放在桌上。
“这是自己酿的一点酒，不嫌弃的话……”
“不嫌弃。”
卢雁行说着就把酒开了，拿起酒壶就喝了一口。算不上好久，不过也挺香。
“坐下。”卢雁行见尹振玉还傻站着，便抬抬下巴示意他坐下。
两人就这么坐在桌边喝起酒来。卢雁行想来，这是他第一次单独和尹振玉喝酒。他忽然记起第一次，也是在和尹振玉喝过酒之后，那时见尹振玉在灯下微闭着眼，一副任人摆布的样子，不知怎么就动了心思。卢雁行行惯了风月之后，再想起自己那晚，简直荒唐得要命。尹振玉那时想必一点快活没有……自己为了避开两人清醒后的尴尬，甚至天未亮就走了。可即便是这些算不上好的记忆，卢雁行只稍那么想一想，下头便活络起来了。再看眼前的尹振玉，亦已面染桃花。尹振玉酒量不差，这么一点酒还醉不了，只不过他有上脸的毛病，喝几口便连脖子都红了。从前总是一群人喝酒，卢雁行也没怎么留意尹振玉，现在再一看，这副样子叫别人看了怎么得了？
别人……或许早就叫人看遍了。
“那陆雨是谁？”
“啊？”听到卢雁行突然发问，尹振玉愣了一愣，随即反应过来，却又不知怎么答了。
“是我一个朋友。”
“这么稀奇，怎么会有明教的朋友？”
“陆雨虽然明教中人，却时常来此处，又和商队有些关系，所以官话也会说，久而久之就熟了。”
卢雁行听尹振玉这么说，似乎这陆雨真只是个朋友，可卢雁行还是拉不下脸来问个清楚。其实尹振玉也正为难，他只怕卢雁行根本不是那个意思，自己说多了，倒显得自作多情，那就可笑了。
“一个胡人，怎么会叫陆雨这么名字？”
“明教人汉名多姓陆，当时他叫我给他取个名字，你知道，我没怎么念过书……”说起这件事，尹振玉又有些不好意思了，“我就是想此处干旱，要是能多下点雨就好了，就给他取名叫陆雨。”
“他的名字是你取的？”卢雁行的声音蓦然拔高了。
“是……是啊……”尹振玉不安地看着卢雁行，怎么好像又生气了？
“你今天是来赔罪的吧？”
“自……自然……”
“过来。”
尹振玉不明所以，便倾身靠近卢雁行。
“唔……”却被他一把擒住下巴吻起来。
卢雁行的手插进尹振玉柔软的头发里，将人拉近自己。两人下身还分别坐在两张椅子上，上身却几乎贴在了一起。卢雁行用舌头撬开尹振玉的齿关，几乎是没有章法地缠着对方的舌。
他不管那陆雨是谁，也不管陆雨和尹振玉是什么关系了。就算真是情人又如何？又如何……
尹振玉被吓得不轻，想推开卢雁行却四肢发软，他的脑袋更是完全不能思考了。酒气从他自己嘴里沁出来，从卢雁行嘴里沁出来，醉成一片。
尹振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都护府的，只记得出了卢雁行的别院后还走错了不少路，真真是慌不择路狼狈得很。还记得走时和卢雁行说他得赶紧回去给尹萧做饭了，卢雁行说下次也带她来玩吧。尹振玉心有余悸，当时就想带她来看你这样胡闹吗——这几年和陆雨待久了，尹振玉也学会了和自己开开玩笑。
出了都护府，尹振玉要先去隔壁孙婆婆家把尹萧接回来。谁知尹萧一见他便喊起来：“爹爹，你的嘴怎么流血了！”尹振玉正想去捂她的嘴，却发现已经晚了。果然孙婆婆和她的大儿子孙兴都转过来盯着自己看。
孙婆婆说：“年轻人火气大，入秋了天干气躁，小心点儿。”
孙兴却是笑得意味不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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